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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月8日 阴
 
 
孩子们在家里待了快一个月了,但是直到现在,帮他们建立新的routine(日常作息),还是很难。我闺女圆圆10岁,我儿子方方也快8岁了,都到了懂得病毒是科学知识、不是妈妈编出来的妖怪的年纪,但可能是因为平时太有安全感,或者纯粹是由于懒惰和侥幸心理,现在因为传染病的关系让她们的生活发生一些改变,竟然这么不容易:要求他们每天把自己的电脑消毒一次,不要一边看iPad一边吃饭,最起码每天早上10:00都能穿戴整齐坐在书房的桌前上网课,这些很基本是事都要我每天催,有时候还得发个飙才催得动。
 
长岛现在是纽约新的疫情中心,正是危险的时候,所以我这个当妈的就得每天在家唠叨,多亏我家爸爸是做媒体的,他现在比我更知道纽约的疫情多严重,所以(竟然)没嫌我脑子有病,对我“每天消毒餐桌”、“每天使用洗碗机”、“必须热水洗衣服”,也都照着做了。
 
小孩都是没什么要什么。昨天方方嘟囔着说想上学,不乐意上网课,我跟他说“你忘了你以前哭着不想上学了?” 他有点不好意思。圆圆昨天吃晚饭的时候嫌cheese和面包的品种不搭,我说以后有的是时候搭配,现在将就一下,也是个体验。
 
我也不是很有耐心,经常也会像麦兜他妈一样图省事,在说了一遍又一遍都不见效的时候,我就吓唬孩子们:
 
“从前有一个小朋友,他不听话,”
 
孩子们一听这个就一起大声吼:
 
“佢、死、咗!(他、死、了!)”
 
现在这话听着渗人,不知道孩子们经过这次瘟疫,对“死”这个东西是不是有了点概念。我看纽约的大人们在这一点上不比我家孩子强多少,他们不知道什么叫怕,中央公园据说又有成群的人散步,因为天气好,樱花又开了,大家都出来逛,虽然照片上看有一大半的人戴上了口罩,但还是把州长库莫给吓坏了,库莫就跟我在家吼孩子一样,在大家后面唠叨,“要在家呆着啊!出来逛,就算戴口罩也要保持六英尺的社交距离!”
 
我作为我家的“政府”,当然明白库莫并不是闲得没事瞎咋呼,他的目的是要压平曲线,尽量减低传染的速度,也就是哪怕最后结果是群体免疫,大家基本都得感染一遍,即便如此,“全部人口10年内轮流感染”,也大大好于“全部人口一周内集中感染”,因为对医院的压力不一样,死亡率差别也很大。所以,库莫现在很怕大家不听话。纽约人为什么这么淡定地该干啥不干啥,我觉得跟我家孩子一样,也是太有安全感了,觉得“我是有点不听话,但是我没犯法你能把我怎么样呢?”,真出了事,反正惊慌的是政府,自己生了病躺地上,又不会没人管,既然春天来了,该赏花就赏花。
 
其实,去中央公园散步没什么事,中央公园面积很大不说,现在还有临时的帐篷医院,估计还能顺便做个测试什么的。(开个玩笑,现在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在家待着,对自己和别人都最安全。)
 
 
前几天,连英女王都出来安慰大家“好日子会回来”,美国的失业数据也高得吓人,各种“至暗时刻”的说法都出来了。
 
今天,我终于看到一个波士顿的朋友受不了了,在自己的朋友圈里说了一句:“我始终认为,至暗时刻在武汉。至于某个首相什么的,或者后来的意大利现在的纽约以及未来的其他地方包括波士顿,都无法与武汉相比。”我心里默默点头。这个所谓的“至暗时刻”,是英国、美国、意大利跟自己国家的标准相比较才得出来的“至暗”,并不是跟其他国家比。这是个常识问题。举个例子,什么叫“悲惨”,有人认为货架上咖啡的品种少于20种就叫“悲惨”,有人认为“易子而食”叫做“悲惨”,这是两个天壤之别的标准,可是,现在那个喝不到猫屎咖啡的人嚎的声音最大,满世界都听到,大家总不能因此就得出结论他过得最差。
 
对数据这个事,各国有各国的执念,有的国家就喜欢小的数字,觉得好看,有的国家(竟然)就“喜欢”数字高。美国人刷新冠数据那股子疯劲儿,说疯到逆天都不夸张,这三、四周以来美国人真跟疯了一样搞缩短测试时间的仪器发明,12天更新6代测试剂,从2天缩短到5分钟,这两天据说已经缩短到几十秒了。他们拿着测试计到处测,公路上有检测点,各大超市设检测点,一定要把每一个黑暗的小角落都扫荡到,一定要将所有数据都收报上去,让政府看看问题有多严重、你们的工作做的有多不好,你们拿着人民交的税不给大家过平安的好日子。
 
拿纽约来说,美国上万例新冠死亡,半数都在纽约,但纽约还“嫌”这个数字不够高:今天上午,纽约市长白思豪在新冠疫情发布会上刚刚宣布,纽约市低估了新冠患者死亡人数,因为还有数百人在没有得到救治,甚至并未确诊的情况下,就在家中死去,这个数字大约有每天100到200,这些人也应该被计入死亡人数。白思豪还说,这些人数都需要在统计数据中体现出来,应该把这个数字纳入整体数字的一部分。
 
纽约是民主党的蓝州。有人说:这疯狂刷新冠数据的一股邪火,蓝州最有着魔般的动力,因为今年是大选年。眼看着已经步步逼近跟选民摊牌的日子,可民主党今年拿不出比尔•克林顿和奥巴马那样闪亮的人选,而川普连任的几率本来就高,所以,刷高新冠数据,让选民看看现任政府在新冠战疫上败的多惨,也是在野党争取把自己选上去的一条明路:看看这个数儿吧,这么多人感染,你们还投川普的票,怎么下得了手?
 
这当然是对民主党的恶意推测,所谓蓝州统计出来的“高”数字,最重要的问题,就是是“真”还是“假”,只要是真的,那就不该有诛心之论。
 
瘟疫流行,美国人有超过一万的死亡病例,远远超过了包括美国独立战争、1812年战争、墨西哥战争、印度战争、西裔美国人战争和沙漠风暴六次战争的死亡总和,这个数字是川普政府必须面对的。如果2月份的时候,白宫还有人说新冠病毒是民主党用来打击川普的一个阴谋,现在面对这个数据,再扯什么民主党的阴谋论,说不过去了。
 
对于美国刷出来的新冠数字背后,“究竟应该占用多少政府资源来统计这些数字“,或者“究竟应该投入多少金钱去支持这个数字的统计工作”,又牵扯了一大堆的问题。美国每天就是吵吵吵。有时候我觉得他们天天都在浪费时间,但是转念一想,每天这么多值得或不值得争吵的话题,如果全都不允许议论,每天变得一片“和谐”、鸦雀无声、每件事都举手通过,那更是万分可怕的事。
 
 
最近很多人提“至暗时刻”,因为大家都关心英国焦裕禄、英相鲍里斯•约翰逊。
 
这个“英国焦裕禄”是我家的朋友任寰说的,我一看到这五个字就乐了,因为这五个字把大家对鲍里斯的feel给戳着了。
 
从4月5号英女王发表演讲,大家就担心英相的健康,随后果然报出鲍里斯进了ICU。英国权贵阶层一向有战争和重大灾害时刻挺身而出的传统,这次百年一遇的新冠瘟疫,皇家“贡献”出了查尔斯王子,政府方面,也出了劳模鲍里斯•约翰逊。算“对得起”英国人民了。幸运的是查尔斯王子隔离7天就好了,而鲍里斯-约翰逊,却进了ICU。
 
英国报章对首相的身先士卒表示尊敬和关切,但是,英国人嘴毒,什么时候都不肯不毒,如今到了这个地步,还有报章报道,说鲍里斯的下级此时说,自己的领导鲍里斯•约翰逊,就是以前写丘吉尔的传记写得太痴迷,太想在方方面面模仿丘吉尔,现在可让他遇上“打仗”的“机会”了,于是兴奋过度,把自己搞成了这样子。
(图注:丘吉尔和鲍里斯。很多人嘲笑鲍里斯极度崇拜偶像,崇拜到连丘吉尔的性格缺陷都模仿。)
 
英国人如此毒舌也不是什么新鲜事,让领导天天难受的社会,总比让百姓老是遭罪的社会要好。吃瓜群众们在上面那段“毒舌”的话里听到的信息,也不仅是鲍里斯有意模仿谁,还有就是,英相其实是一个作家。
 
今天看到一个帖子,北青艺评罗皓菱写的,《成为英国首相之前,鲍里斯•约翰逊首先是一位写过10本书的作家》。
 
“在成为政治家之前,他确实是一位喜剧天才,其玩笑和搞怪形象让他在英国乃至世界许多国家和地区家喻户晓,BBC的搞笑谈话节目’我有没有给你新闻’(Have I Got News For You)因此而请他客串主持人,获得了英国电视奖的提名。”
 
2006年,鲍里斯•约翰逊推出了一本专栏作品集,书名就叫《Have I GotNews For You》,据说书里面那些他发表在《每天电讯报》的专栏,每一篇平均稿费都值5000英镑。
 
“同时,约翰逊还是一位多产的作家,体裁涉及散文、小说、诗文、非虚构等。在2001年成为英国国会保守党籍议员之前,他曾在《泰晤士报》、《每日电讯报》和《旁观者》杂志从事实习生、记者与主编等工作,专门撰写讽刺性的政论,这些专栏后来都集结出版。”
 
鲍里斯选首相的时候,大家都知道了他丰富的情史,知道他不是个传统意义上的伊顿、牛津模范生。其实,鲍里斯年轻时当记者就很受争议,据说,1989年他被派往布鲁塞尔报道欧盟执委会,曾被同行批评不诚实,说他“完全不负责任地虚构故事”。
 
不知道是不是英国人对“人类的诚实”这个问题看得很透,或者在“如何评价一个社会人”这方面比较成熟,或者是鲍里斯魅力大,反正后来他当选了伦敦市长。
 
“在当选为伦敦市长之后,他依然笔耕不辍,写出了《丘吉尔精神:一个人如何创造历史》(TheChurchill Factor:How One Man Made History》和《伦敦市长鲍里斯·约翰逊的伦敦生活指南》(Johnson'slife of london)。这两本书均被翻译成中文引进。”
2004年,鲍里斯还出了一本小说,叫《72个处女》(Seventy Two Virgins), 有人说他的小说“每一页都聪明鬼马”,但有人觉得那根本就算不上小说。
 
大家都讽刺鲍里斯“数不清他到底有多少女朋友,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个孩子”,但鲍里斯并没有白当爹。他除了花很多钱把孩子们都送进了最好的私校,还写了一本书有关孩子教育的书《强迫式父母的危险:一个警示的故事》(The perils of the pushy parents:A cautionary tale)。
 
作为作家的鲍里斯,花了一年时间做调研,呕心沥血写出来的传记《丘吉尔精神》,曾经高居亚马逊畅销书榜首;他曾经因为在专栏里讽刺希拉里-克林顿是“精神病院的虐待护士”,博得很多美国人会心一笑。如今纽约人对成为重症的鲍里斯别有一番关切,是因为这位英相出生于纽约曼哈顿上东区,5岁才随家人移居伦敦。眼下纽约人民正经历最悲伤一周,在伦敦的鲍相,也在ICU,不知纽约和伦敦这大西洋两边两个城市的人心里,是否泛起狄更斯式的滋味。
 
P.S.
 
1、Bernie Sanders (伯尼•桑德斯)今天宣布退出总统竞选。民主党就剩下拜登对川普了。
 
2、纽约市长白思豪在今天上午9:45分的新冠发布会上称赞纽约人是“全美国最有社会地位的人”,(捂脸),说纽约人坚持遵守社会隔离的规定并待在家里,使得疫情得到控制,数据也变得好看。白思豪说:“这给了我希望,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希望我们能度过这一刻。但是,现在要加倍关注社交疏离,大家要顶得住好天气的诱惑,四月很艰难,五月也会很艰难” 。
 
白思豪说,呼吸机的使用低于预期,他预计本周将有足够的呼吸机。
 
根据纽约州政府8日公布的统计数据,纽约亚裔感染新冠病毒死亡的比例最低。
 
纽约市死亡:
 
西裔:占死亡人数的34%(人口占比29%)
 
非裔:占死亡人数的28%(人口占比22%)
 
白人:占死亡人数的27%(人口占比32%)
 
亚裔:占死亡人数的 7%(人口占比14%)
 
纽约州(除纽约市以外)死亡:
 
西裔:占死亡人数的14%(人口占比11%)
 
非裔:占死亡人数的18%(人口占比9%)
 
白人:占死亡人数的62%(人口占比75%)
 
亚裔:占死亡人数的 4%(人口占比4%)
话题: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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窦婉茹

窦婉茹

31篇文章 3年前更新

毕业于复旦大学经济系,早期从事证券交易、投资银行工作,后历任《南方都市报》娱乐新闻部主任、新浪网娱乐新闻中心总监,多家媒体专栏作家,现居纽约长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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